中国铜镜兴盛于战国,繁荣于两汉,辉煌于隋唐,宋代以后在总体上却是一种江河日下的状态;日本铜镜自平安时期起,逐步发展,在几百年中款式丰富、争奇斗艳。中日铜镜文化的这两个转折点恰好有所重叠,颇有“你方唱罢我登场”之感,这在东亚文化之兴衰上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变化。
在清华大学即将迎来周年华诞之际,年4月21日,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将迎来“扶桑止水——王纲怀捐赠和镜展”,试图通过此展探究和镜一路走来的脉息,使观者了解日本和镜文化及其与中国文化的渊源。
澎湃新闻了解到,清华大学级学长王纲怀先生,先后向母校捐赠铜镜面(包括面日本和镜),现已成为清华艺博馆的重要馆藏。而此次展览则是从王纲怀捐赠的面和镜里,精选了74面展出。
王纲怀
王纲怀于年出生于上海,渊源的家学,长辈们挥毫洒墨、热衷集邮收藏的“文艺日常”,让他从小就对艺术品收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此前,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常务副馆长杜鹏飞曾告诉澎湃新闻,“王纲怀先生是我们级的老学长,给排水专业,建工系的学生,但是十分热爱古代文化和文物,所以自己搞铜镜收藏近30年,是以业余的身份变成了一位铜镜研究的专家,到目前为止,他一人就出版了十九本关于铜镜的图书,成为被广为认可的研究型收藏家。清华大学的铜镜常设展就是基于他的捐赠来策划的,用面铜镜来串起中国铜镜的发展历史。”
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铜镜展厅
而此次和镜展则是为了探究和镜一路走来的脉息,使观者了解日本和镜文化及其与中国文化的渊源。
《瑞花双凤纹八菱镜》,11至12世纪
平安时代(公元~年)是扶桑文化开始和式化时期,瑞花双凤纹与瑞花鸳鸯纹的八菱镜逐渐流行。日本学者久保智康在《中世纪前期的铜镜之作》中曾谈到“弥生时代(约公元前3世纪~公元3世纪)以来,中国铜镜开始传入日本,在模仿中国铜镜的过程中,和镜开始逐渐诞生。奈良时代(公元~年),中国唐代的铜镜被舶载到日本,日本仿造的同型镜(被统称为唐式镜)在日本列岛各地得到广泛使用。进入平安时期(公元~年),凤凰纹(中国称为双鸾纹)和唐草纹,以及八菱镜等镜形首先被选择于铜镜的制作。”
《巨鳌背负蓬莱山纹镜》,17世纪,镜铭:天下一因幡守
《巨鳌背负蓬莱山纹镜》镜盒
日本和镜在吸收与消化中国的汉、唐文化后,有了自己的长足发展,特别是经过长时间的过渡,在江户时期,已完全形成了自己的民族特色:改圆钮为有柄,标注工匠姓名,铸制渐趋精良,纹饰典雅丰富,镜铭大字精美。和镜是一个绚丽多姿的文化宝藏,其纹饰蕴涵丰富,包罗万象。和镜文化包括了人文理念、风土民情、工匠纪年等诸多学术内容,又涉及到中日交往、文化传承等与日本民族文化密切相关的重大课题。
《龟钮蓬莱纹镜》,17世纪后期至18世纪前期
《龟钮蓬莱纹镜》局部
《高砂铭蓬莱纹柄镜》,18世纪中期,镜铭:高砂西村豊后掾藤原政重
在中日文化交流中,曾有过一段鲜为人知的铜镜交流史。当我国铜镜经历了先秦、汉、唐三个高峰之后,自唐末至北宋,中国铜镜逐渐走向衰落,南宋至清,以实用为主的素面镜成为主流。而日本自平安后期形成独具民族风格的和镜,经镰仓、室町时代的发展,至江户时代,已经取代中国,成为东方铜镜文化的主导。
《高砂翁媪纹柄镜》,18世纪中后期,镜铭:藤原光长
《桔徽貘纹柄镜》,18世纪中后期,镜铭:藤原光长
《桔徽貘纹柄镜》局部
此镜中的貘满身火焰,增添了神秘感。室町时期以前主要是用貘形枕头,或是在枕头上绣以貘的图案,直到室町之后才在镜纹中出现。
德川家康时期的江户前期,日本幕府积极运作,试图恢复同明朝的官方贸易,并鼓励民间通商。当时和镜的总体质量超过中国,中国铜镜进入衰落期,于是文明传递轨迹发生微妙变化,精美的和镜随着贸易传入中国,立即成为人们竞相追逐的时尚舶来品。
《伊势海老纹柄镜》,18世纪中后期,镜铭:藤原光政
伊势(伊州,今三重县),东侧的伊势湾内盛产虾,“海老”即日语中之虾,铜镜中海浪翻滚,在朵朵浪花中,一只身形硕大的海虾扭转身体,尖嘴长须,好似弯腰老者,喻意为长寿。铜镜上方有月纹、云纹、松纹,松树等纹饰,亦象征长寿,故此镜有可能是祝寿所用的礼品。
《南天纹柄镜》,18世纪后期,镜铭:天下一山际近江守
南天,又称天竹,天竺,南天竹,南天竺。日本的南天根据表皮色泽的不同,分为白南天和红南天(亦称黄南天)两种。民间传说中,南天可以排除灾难、驱赶恶运,一直是日本庭院种植的重要品种。多数人认为,铜镜和南天都有驱灾祈祥的功能,将南天纹饰作为铜镜图案,能保家宅平安。江户时代(公元~年)中后期,南天作为一种单独的植物纹样成为和镜主纹饰,并被广泛采用。
在若干蓬莱纹镜中,南天亦成为仙境的组成部分。日本和镜中的这种纹饰构思,似将《本草纲目》中南天的现实功效与蓬莱仙境中的“不死之药”联系在一起。与南天同样“命运”的还有“桔”、“菊”两种植物,它们都能治疗某些疾病,起着健身作用,在受到日本先民重视的同时,又披上了神秘的色彩。
江户中期的元禄时期以后,日本政府对海上贸易进行了限制,造成和镜输入量的锐减。中国的制镜作坊为了满足国内的市场需要,在东南沿海的漳州、湖州等地开始复制与仿制和镜,有的铜镜是日式图案、日式镜铭;有的铜镜是使用日式图样又增加了中国制镜作坊的名款等。
《富士山松原纹柄镜》,18世纪中后期,镜铭:藤原光长作
富士山风景优美,自古以来,就是日本诗歌、文学、绘画的主题,大字镜铭中可常见的“富司”即为富士山。江户时代(公元~年)前期的和镜仅见孤立的富士山,缺少艺术魅力。江户时代(公元~年)中期的和镜加上了富士山周边的风景以后,受到大众的喜爱;松原,即松树形成的松树林。日本有许多由茂密的松树林组成的风景名胜。在日本文学中,松树是秋天的季语,认为经历了岁月洗礼的郁郁葱葱的松原,是顺应大自然,与大自然共生的群的力量。
《摩尼宝珠纹柄镜》,18世纪中期,镜铭:西村豊后掾藤原政重
《摩尼宝珠纹柄镜》镜盒
《摩尼宝珠纹柄镜》镜覆
摩尼:据《佛学大辞典》释义:摩尼(物名)mani,又作末尼,译:珠、宝、离垢、如意。珠之总名。摩尼宝珠由火焰和宝珠组成,故在日本称火焰宝珠或火炎宝珠。在摩尼宝珠周围是向上燃烧的红色火焰,将宝珠围住,下为座。相传摩尼宝珠能放射万丈光芒,普照须弥山四大部洲的所有众生,能解除他们的贫困和痛苦。
根据镜盒、镜覆可知,此镜制作完成后,几乎未经实际使用,较好地保存了原貌。镜盒内的镜覆有浮世绘风格。“浮世”源自佛教用语,本意指人的生死轮回等人间世事,后指现世和世俗。日本浮世绘是以江户时代(公元~年)的市民阶层为基础而发展起来的风俗画。此“镜覆”题材属“美人绘”,女子形象富于韵味,面容平静,用色雅致。此镜覆既不是版画,也不是手绘,而是主要用布料制成,辅以绘画。
此镜盒表面有双蝶纹样,此纹样应为日本的家族族徽纹章。族徽多为表示祥瑞的动植物图案。日本的“平”氏的家纹即为蝶纹。族徽是血统出身的标志,可以说是“画成图案的姓氏”
日本和镜虽是日本文化的“沧海一粟”,却折射了日本文化乃至社会的各个方面。
(展览“扶桑止水——王纲怀捐赠和镜展”将于年4月21日至年4月19日在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展出。)
延伸阅读:
王纲怀与铜镜的不解之缘
王纲怀年出生于上海,渊源的家学,长辈们挥毫洒墨、热衷集邮收藏的“文艺日常”,让他从小就对艺术品收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
在寻到铜镜这个“挚爱”之前,王纲怀尝试过集邮,后来又